2018年4月27日 晴朗 北京协和医院

今天，顾老住院26天了。

听说您生病住院，全所人都很牵挂，李琦涵所长和游丹书记今天专程赶到北京，代表大伙儿来探望，我也特别幸运地跟着来了。轻轻地走入病房，房间里的阳光很灿烂，您躺在病床上，身体消瘦得令人心疼，见到我们，您笑了，慢慢地抬起左手挥着。上前握住您的手，您的手好瘦好瘦，不变的是一如从前的温暖。

李所长和游书记向您转达大家的惦记和思念，汇报所里最近的工作进展，期盼您尽快好起来，请您六十年所庆时再回昆明的“家”，去看看崭新的“花红洞”、“马金铺”，去看看爱您想您的所有生物所人。

九十一高龄病中的您身体很虚弱，只能断断续续地和我们说话，音量很低，但每一句又是那么掷地有声，因为都是爱——对国家的爱、对事业的爱、对孩子们的爱、对生物所的爱！说到动情处，您一度激动、哽咽、流泪……我们都悄悄转身抹去眼泪，此情此景我们无法不落泪，但在您面前我们不能流泪，正如您所牵挂于心的——为中国儿童健康谋福祉的事业还需要更加努力！我们只能更努力，我们一定更努力！我们何等幸运，有您这样不畏艰难、开拓创新的前辈，有您这样言传身教、谆谆教诲恩师。

这些话，每个字，全部刻在了我们心里——

“ 六十年代，是国家困难的时期，但是，全所同志努力，终于研制成疫苗糖丸。小小的一颗糖丸，却表达了全中国………（情至深处，顾老哽咽停顿了几分钟）我们祖国终于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，中国从此富强起来了！

我高兴，我高兴，从此，脊髓灰质炎这种病在中国可以说是消灭了，我高兴。

我一生，我一生做了一件事，值得，值得！

问所里同志们好，我想念你们！

孩子们，快快成长，报效祖国！ ”

这时，您把左手尽可能高地抬起，握住李所长的手，看得出来，您是拼尽全力地紧紧地握着。李所长也很动容，双手握着您的手，俯下身和您说着：谢谢您，顾老 ！国家记得您，全国的儿童都记得您，生物所人也记得您！您是我们的榜样！

看着两代科研人员紧紧握在一起的手，我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——感动于一位老科学家对于事业的执着与热爱，感动于一位老前辈对于后继者最深情和郑重的嘱托，感动于一代代科研人员为中国健康事业的传承与坚守！

2018年10月22日 晴朗 北京协和医院

今天，受所领导委托，我有幸又一次来到医院看望顾老。这次同行的还有院办的李星美老师、院校新闻中心的刘海生老师。顾老是医科院的精神财富，院校领导时刻牵挂着顾老，这次也是准备为顾老拍摄一些珍贵的照片和视频资料。

再次踏进病房，觉出了一些变化，房间的鲜花依旧盛开得很美，但您这次没能向我们微笑、没能对我们挥挥手，您非常虚弱，听说那天从早晨开始一直昏睡，时不时睁开眼睛，就一直看着我们，但真是说不出一句话了。您的女儿——晓曼老师，一次次附身到您耳边说着,“爸爸，生物所和院里的同事看您来了”。我们都相信——您听到、也知道，最爱您的孩子们来看望您了！听说上个月，您让家人推着轮椅送您回了一趟东单三条9号，您一定是惦记着院校的同仁、学生，还有院子里那几株绿意成荫的玉兰和银杏！

这次，我甚至不敢再去握一下您的手，虽然很想再去感受一下您的温暖，但又生怕这样会弄疼愈发瘦了的您。守在您的身边，告诉您——所庆六十周年庆祝活动定在11月16日，所领导和大家都特别想念您、盼着您！所里现在人手一册《一生一事》，我们在通过另一种途径去亲近您，向您学习！特别喜欢封面的那段话——“健康对于生命，犹如空气对于飞鸟，有了空气，鸟儿才能展翅飞翔。珍惜生命，爱护健康。” 这是您给世界、给我们最深情的寄语。

2018年12月20日 晴朗 北京协和医院

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，情况不太好。

受李琦涵所长委托，游丹书记、董少忠副所长、吴俊主任和我，一起再次来看望顾老。圣诞、新年的气氛已经弥漫于街道，感慨一年总是过得飞快，而却总没有足够多的时间来陪伴我们时刻思念的人！踏进病房之前，我们都没有说话，暗暗地揪心着、担心着。

又见到了敬爱的您，您依然那么安静、平和，偶尔睁开一下眼睛，似乎没有太多意识，但您的眼睛透出了一种清澈干净的光芒，那是历经了世事沉浮、岁月沧桑，但内心依然坚定又温柔的一种光芒。

我们静静地守在您的身边，静静地看着您，静静地祈祷——您为中国健康事业发展奉献了毕生的心血和精力，为中国儿童健康创造了一个“奇迹”，祈愿能有一个奇迹降临到您这里！请您好起来，请您一定要好起来！

2019年1月2日 阴  昆明

凌晨3:35，顾方舟老院长走了。

其实至今我都不曾如想象中那样去嚎啕痛哭一场，因为一直不愿意去相信和接受，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您道别，悲痛之心难以尽述，但心里有一种来自于您的，让我们执着前行的强大力量！一切深厚都由细微之处累积而成，一切崇高都从平凡点滴中走来，不是每个人都深厚、不是每个人都崇高，我们真的很幸运，能够有幸与您这样的大家有人生的交集，所有的一切将深深烙印在我们的生命里！

您走了，我相信您是平静的、微笑着走的，因为您说过的这句话——“这一生，我做了一件事，值得！”一辈子，为了使命与责任；一辈子，为了中国孩子的健康成长和千千万万家庭的欢笑；一辈子，一粒粒脊髓灰质炎糖丸甜蜜了多少人的一辈子！

顾老，愿您一路走好！

顾老，我们想您！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医学生物学研究所 郭映秋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19年1月5日